汐墨

天下无不散的宴席,但我永远不会离开你。

偏执

*大写加粗的注意!此文为渡边纲单箭头茨木放飞自我向,可能略带酒茨,请注意不要踩雷!

*OOC肯定会有,部分剧情参考传说故事和阴阳师游戏故事,可能与真实传说有所出入。

*作为一个酒茨党我为什么不按套路出牌鬼知道啊!部分情节涉及小天使沉重的过去。

*有轻微的血腥场景描写。TVT不喜欢我的文章也请千万别骂我,点红叉叉就好啦。


01.

渡边纲的睡梦中传来了铜铃声。

沙沙。

“姑娘为何于此哭泣?”

“公子……天黑路滑,可否,送小女子一程?”

沙沙。

“在下身为武士,自是义不容辞。”

“如此多谢……近来京都妖肆横行,武士大人也请多加注意。”

沙沙。

武士紧盯着前方行走的少女的背影,细密的汗珠顺着额角流下,在这凄寒的雨夜,他的贴身衣物竟已透湿。他自是不会埋头踏入如此显而易见的陷阱,午夜迷失的艳丽女子,非妖即鬼。

黑发女子似乎是注意到了武士脚步的迟疑,步子减缓,竟是停顿了下来。

他的手不动声色地扶上了佩刀的刀柄。

沙沙。

“公子不愿与小女子前往极乐之地吗?”他感受到耳边吹拂的气息,温温热热的话语一丝不漏地刺激着他的耳膜。

自己……是什么时候随她来到这间屋子的呢?

沙沙。

血,全部都是血。亮色的榻榻米早已被暗红的血迹洇湿,在月光下摆露出狰狞的图案。武士心有余悸地大口喘息着,腥甜的空气让他稍微清醒,他吃痛地扶住自己被划开一道大口的左臂,宝刀餍足地吸食着重伤离去的大妖的鲜血。

他肯定会回来的,月光下的武士心想。


02.

“沙沙”

渡边纲猛地睁开双眼,胸口剧烈起伏,他只得贪婪地大口呼吸空气。

房间里除了倾泻而进的月光以外一无他物,无论是他或是她,都没有到来。

距离那日已过七天,得知被自己斩下一只手臂的妖怪是名震一方的茨木童子时,渡边纲心情五味杂陈。斩杀妖怪是自己的本职工作,能与如此强大的妖怪相抗,甚至能斩下他的一只手臂,也算得九死一生。那只妖臂如今完好地存放在家族的结界里,为了保证家族的安全,甚至请了京都最有名的阴阳师前来加护,但是连日的噩梦纷扰仍然无情地昭告着渡边纲:他会来的。

“沙沙”

恍若大梦初醒,近在枕边的铜铃声将渡边纲的思绪猛地拉回现实。

“汝便是斩吾右臂之人?”

人在极度恐慌时,反而会更加冷静。渡边纲只用了一瞬间,便知能轻易来到他安塌之地的大妖,怕也是早就突破了家族的结界,而如今并无完全准备的他,恐怕是逃不过今晚这一劫了。

他深呼一口气,至少,在生命最后一刻,也必须秉持武士的坚毅。

“正是。”

“吾自然识得你。”

“……”准备迎接最后一刻的武士突然被噎住了,他竟然从大妖的口中听出了调笑的意味。

“作为人类,汝做的已经很不错了,说起来吾也好几百年未曾见过能伤吾分毫的人类,更不用说斩断吾之臂膀了。”

眼前的白发妖怪生着两只长短不一的艳丽妖角,状似枯木的妖甲蔓延上他的脸颊,如若忽视这些与人类相差甚远的特征,他的样貌似乎是相当俊美的。茨木童子有着一双璀璨的金眸,但包围着金色瞳孔的眼白是纯黑的——如同坠入黑洞的太阳。

没想到第一次近距离看清他,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可能没有第二次机会了,渡边纲一边赞叹而又悲哀地想道。


“汝很有趣,吾欣赏汝之勇气。”

“手臂吾取走了,夜深露重,娇贵的人类还是早些安歇吧。”


03.

第三次见到茨木童子时,他毫无防备地出现在院中的樱花树上。

他将妖气隐藏的极好,若非宝刀发出哀鸣,渡边纲可能根本不会注意到自家来了一位不速之客。他没有将手从刀柄上移走,但神色依旧自如。

“人类,汝想活下去吗?”

树上的大妖面色平静地吐出这句话,让渡边纲难以捉摸他的语气。

“苟且偷生非武士本色,为江山大义,自当置生死于度外。”

“如果没有了国家呢?”

“我仍可为家族大义而活。”

“如果……家人抛弃了你呢?”

“世上仍有我爱之人。”

“爱?爱是什么?”

渡边纲不知如何作答,他并不想把人类的定义强加给似乎是凭着本能杀戮的妖怪身上。在他内心的阴暗处,一直有个低沉的声音在警醒着他:即使外表再无害的妖怪,也是没有心的。他们不懂爱,所以只剩下嗜血的本性,他们知道憎恨,也看尽了丑陋,一味追求力量的强大,所以将怒火和怨憎毫无保留地施加于弱者,比如人类。

与自己交好的青梅,不也成为了妖怪们泄愤的献祭品吗?

渡边纲眸色暗了下来,他瞥了一眼阳光下泛着银光的白发,更觉面目可憎。

“恕在下不知。”

白发大妖沉默了很长时间,久到渡边纲练完了三套基础剑术,又勤勤恳恳将庭院清扫了一遍,抬头看时,他还在那里。


“抱歉。”

最后他这样说道。


04.

“你的手臂,没有办法接上去吗?”

似乎是明白了如茨木童子这般强大的妖怪不屑于泄愤于一个渺小的人类,渡边纲逐渐放下了心里防备,倒也对白发大妖怪时不时的造访感到习以为常了。

茨木童子下意识挥了挥空荡荡的袖管,表情很是无所谓,“无妨,对吾而言,只是失了一只累赘而已。”

渡边纲心下了然,如他这般强大的妖怪,即便单臂怕也难逢敌手,自己的死里逃生,可能只是钻了他百密一疏的空子,时光再重来一遭,自己可能早已身首异处。

“今日,汝可否知会吾何为人类之爱?”

又是这个问题,渡边纲心下叹了一口气。

“家国的大爱,儿女私情的挚爱,黎民百姓的博爱,不知你所指是哪一种?”

茨木童子仅剩的鬼爪摩挲着下巴,似乎认真思考了一阵子。“吾之住所大江山可谓家国,吾自是会倾尽全身妖力护大小妖怪周全。”

渡边纲不以为然,“众妖择强而聚,若是哪日你妖力尽失,乌合之众怕也会一拥而上吞噬你的残躯。”

“哼,若是哪天吾成了这般弱者,被蚕食也是应当的。”

渡边纲抿了一口樱花茶,颇有种不同物种难以交流的挫败感。

“对吾而言,能被强者吞噬……然后成为更强大的力量中的一部分,光是想想就让吾热血沸腾。”

若说大江山的强者,他指的也只有那位酒吞童子了。一个化为俊美青年引诱少女寻欢作乐,然后掏其双乳而食的可怖大妖,倒是某种程度上和茨木童子的手段十分合拍,仔细想想,他与茨木童子相遇的那段动荡时期,有传言是茨木化身妙龄少女勾引权贵敛财,只是为酒吞童子修筑宫殿。

茨木童子竟能为这妖做到如此程度。

渡边纲垂下眼帘,一口饮尽了杯中花茶,回过神来,院中的大妖早已失去了踪影。


05.

夹杂的血腥气的风吹开了渡边纲卧房的纸门,随之而来的是熟悉的铜铃声响。

茨木童子刚踏进房间,脚步便被脖子上架住的宝刀停滞住了。渡边纲将喉头的血沫费力咽下,心脏疯狂地跳动着,但是胸口窒息般的憋闷仍然挥之不去。

这就是大妖怪的瘴气吗,渡边纲绝望地想,即便是自己这般饱经锻炼的身体,也只能将将维持住身形,更何况普通百姓。如果他愿意,毁灭京都怕也是须臾之间罢了。

“……茨木童子。”渡边纲低声说道,仅仅是一句简短的话差点都让他呕出心肺之血来。

“人类,汝这是作甚。”茨木蹙起了眉头,他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没有刻意收敛的妖气对于普通人类来说是多大的折磨。

“你……你终于要来杀我了吗。”

这是一句肯定句,渡边纲很明显地看到到身边的大妖听到“杀”的字眼时金眸中闪过的嗜血的红光。

“杀?今日罢了,刚杀完一人,吾此刻并无多大兴致。”

渡边纲怔愣片刻,握着刀柄的手略微放松,就这一瞬间的空当,“鬼切”便被茨木轻轻挑落,径直插入了柔韧的榻榻米地板上。胸中的淤血再也止不住,渡边纲跪坐在地上,腥甜的血液尽数喷落。

茨木面无表情地看着伏在地板上沥血的人类,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不动声色地收敛了妖气。

“哈……哈……”渡边纲感到胸口一轻,令人窒息的压力突然消失了,他贪婪地吸了一口带着血味的空气,但是并没有任何劫后余生的喜悦之情。

即便今日不杀,自己最终还是会死在他的手上。

意识到这一点的武士整了整衣襟,将鬼切入鞘,才将目光投向背对着他赏月的白发妖怪。月华如洗,澄明的光线下他的每一根银丝都清晰可见,艳红的鬼角流转着摄人心魄的华光,他第一次觉得,“妖冶”一词竟与这般嗜血的大妖如此切合。确实感受不到茨木童子的杀意了,但更让人捉摸不透他的目的何在。

“吾偶遇一只名为清姬的蛇妖,她恳求吾杀死那个背叛她的和尚。”

良久,茨木童子用着略微欢快的语调说起来,如同谈论第二天天气那般愉快。

“吾问她,‘汝知何为爱?’,她说,‘爱就是把深爱的人杀死,让他永远留在自己身边,无论堕落成妖或鬼,永生永世都不会许他再离开我半步。’……”

“吾感到可笑,只道‘执迷不悟’。但是我同意助她一臂之力。”

“然后你帮她杀死了那个和尚?”

“吾感受到她被背叛的愤怒,便答应助她,吾化为一美貌女子,等待在和尚必经的道旁。”

茨木童子舔舐了一下干涩的嘴唇,意犹未尽,“然后吾喝干了他的鲜血,剩下的无用的躯壳,我就扔给那个痴迷的蛇妖了。”

“人类,这就是你们脆弱的爱吗。”

茨木童子嗤笑一声,“吾看汝之表情,与为情所困的弱者越来越相似了。”

渡边纲直到四周再也感受不到茨木童子的妖气之时,紧绷着的神经才松懈下来,抚了抚心口,内里的一颗心脏跳动地厉害。

但他知道,这并不只是因为害怕而已。


06.

茨木童子会给渡边纲带来很多故事,多数都是妖怪的憎怨,也有他化身人类时于街坊酒肆间的见闻,与此相对,渡边纲则被要求做一些普通而又平淡的事情,例如为茨木做一碗拉面,虽然渡边纲的手艺让要求不高的大妖怪也忍不住吐了出来。又或者是要求渡边纲与之对弈,即使最后不耐烦的茨木直接将黑白棋子全部掀翻在地。

他也偶尔会讲起自己还是人类时的故事,故事的主角不是他,但是渡边纲知道,能将每一个细节清晰映入脑海里的故事,主人公只能是他自己。故事并不让人感到愉悦,每到这时,渡边纲就会以疲倦需休息为由,让白发大妖兴致缺缺。

更多的时候他会提起酒吞童子,那个在他口中不可一世的鬼王,永远有着清醒的头脑和统领大局的魄力,他是最强的王者,能使茨木甘心作为一个亦步亦趋的追随者。

即便走过百年,走过千年。

有时他会斜倚在樱树的枝桠上,用化为人手的鬼爪小心翼翼捻着樱瓣,然后放手任它随风而逝。有时他会出现在月下的廊前,孤单的阴影遮住了清冷的月光,用浅淡的语调向假寐的武士询问:汝可知何为爱?

我不知,也不愿让你知。

渡边纲按住心口的位置,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说道,“若是让你知晓,我便一无所有。”


07.

渡边纲要娶亲了。当茨木童子看到满院绮丽的红绸时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汝!”茨木趁着渡边纲独自进入书房时一闪而进。

“吾虽不懂人间情爱,但姑且恭喜汝。”

茨木从不掩饰自己的喜怒哀乐,他高兴的时候嘴角会不自觉地扬起弧度,沸腾的妖气会让他的长发略微飘起,平日里沉静的眼神也会闪烁神采奕奕的光芒。

所以茨木大抵是真的为了自己而高兴。渡边纲抬眼望了下来妖,苦涩和喜悦交杂在一起的心情让他想起儿时玩闹时品尝的苦莲子,在铺天盖地的酸苦中维系着卑微的期待。然而自己的期待尽数消散在白发大妖爽朗的笑意中。

“在下父辈的安排,我事先并不知晓。”

“哦?”茨木来了兴致,“那汝并不爱她?”

“结为夫妻之后,感情自会日益深厚。”

茨木沉默良久,他端起渡边纲平日常用的陶杯,摩挲着杯身细小的沟壑,尖利的指甲发出“嘶嘶”的细碎响声。

“汝在说谎。”

“你说是,那便是了。”

渡边纲如同往日般拾起桌案上的书卷,平日里茨木会因百般无聊而自行离开,这个动作久而久之就成为了渡边纲送客的信号。今日也不例外。

渡边纲模模糊糊听到茨木冷哼的一声,心绪却再难平静。


渡边纲从未想过再次见到茨木童子时,是伴随着他新婚妻子的尸体。

“哼,汝看,这便是汝爱的女人!”

身着艳装的女子面色苍白,双手无力地垂下,但是大睁得双眼仍然在诉说着不甘与怨恨,她的皮肤白的透明,枯瘦得只剩一层皮肉与骨相连,大抵是被白发妖怪吸干了鲜血。

渡边纲不忍再看下去,让他感到悲哀的是,他并不觉得难过,也并未愤怒,倒是一股诡异的兴奋油然而生……他唾弃几乎背弃了武士之道的自己。

茨木随手将女子的尸体抛至一旁,睥睨地看了阴沉的武士一眼。

“汝大婚三日,吾化为青年等待道旁,与汝妻谈笑甚欢,并约次日午夜相会。次日,汝妻艳装半夜赴会……”

“就变成如此这般。”

“不堪一击的感情!”

“吾不会再追求人类之爱了!太过脆弱与不堪,可吾未曾想,就连他也……”

茨木喋喋不休地陈述着挚友沉迷女人与酒的颓废姿态,这是渡边纲从未在茨木脸上见过的,真正的,急切与担忧的神情。断臂时他是淡然而无谓的,与他交谈时他是好奇而轻快的,猎杀食物时他是嗜血与狂傲的,那些属于茨木童子的感情,从来没有落下一丝一毫,在脆弱的武士身上。

“若我堕落成妖鬼,”渡边纲喃喃道,“是不是也可抛弃这些不堪的感情了……”

意识还留存的最后一刻,渡边纲瞥了一眼地板上美丽的妻子,一颗永远不会再跳动的心脏。这让他回想起儿时樱花树下的少女,巧笑嫣然,顾盼生百媚。

美丽的事物,从来不应与血泊相配。


08.

“他是他母亲怀胎18月才生下来的鬼胎。”

“不光作祟害死了全家人……连、连方圆十里的人家都不放过。”

“诶?真的吗,我看他好像很害怕的样子……”

“花子,别看了,我们快走。”

……


血的味道可真好啊。比老槐树的树皮要柔软,比掉在地上的山楂要香甜,这大概是世界上最好吃的食物了吧。

每当我咬断他们的脖子,他们都会由衷地露出惊叹的目光,再也不会对我指指点点。

他们为什么要躲我,还要用石子扔我。是我还不够强大吗?

村里人找来了一群奇装异服的怪人,都带着高高的帽子。

他们把我捆起来,念了一些奇怪的法术,我没有感觉到任何不适,就是绳子勒着有点疼。

他们把我关了起来,我已经三天没吃东西了。

好饿,好渴……

我逃了出去,挨家挨户地敲门讨食吃。

他们为什么要怕我?他们为什么要哭?

为什么他们要一遍又一遍地求我放过他们的孩子和父母?

最后一家的灯也灭了。但我感觉自己还是没有吃饱。

我摸了摸额前粗粝的角,突然明白了,原来这就是他们害怕的原因呀。


09.

沙沙。

茨木童子从宿醉中清醒过来的时候,下意识遮挡了一下刺眼的阳光。

这个铃声,为何如此熟悉,简直……和自己的铜铃一般。

只记昨夜与友人饮酒甚欢,不觉醉倒树下,今日清醒时,竟已是正午时分。

沙沙。

“茨木童子大人。”

他是谁?

沙沙。

佩戴着武士刀的黑发小妖怪在白发大妖的面前站定,他的手腕上戴着与茨木极其相似的铜铃。他沉静的目光让茨木没来由升起一股熟悉的感觉。

“茨木童子大人,请让在下追随你。”

“……”

慕名而来追随茨木童子的大小妖怪不计其数,但当茨木每次都以“吾仍不及吾友万分之一强大”的理由拒绝以后,多数妖怪都不再叨扰。而他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妖怪,又有何魄力找他上门?

正当他酝酿三千字赞美挚友的词句准备婉拒这个奇怪的妖怪时,妖怪开口了。

“如果茨木童子大人愿意,在下可以为大人天天做拉面,泡樱花茶,酿桂花酒,闲时对弈一局……如果大人没了玩乐的心情,抛弃在下便是。”

“……”

白发大妖怪起身,随手扫开落在盔甲上的残叶,并没有施舍给小妖怪一个眼神。

“走吧。”


有的妖因恨而生,也有的妖因爱而生。无论无何也逃不过“执念”二字。

茨木不想解释自己的心血来潮,大概,只是突然想起了一个愚蠢的武士而已。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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